迎著海風,陽光熨熱了夏天,浪潮淺淺送上白色沙灘,遠處的中央山脈稜線漸漸趨緩,往海的方向,靠近、再靠近,直到與台灣海峽相遇。來自島嶼最南端的他,身上襲著北方城市的氣味與痕印,在寂靜之中喚出聲音,在喧囂之中洞悉潛藏的天文密碼,HUSH,解構宇宙和自我的種種異象。
虛線青春,人生階段的未完成
HUSH,曾是Hush!樂團的主唱,2011年因〈波希米亞〉受到矚目,樂團解散後推出個人專輯《機會與命運》,並為孫燕姿、張惠妹、劉若英等歌唱天后寫歌,2015年更以徐佳瑩的〈尋人啟事〉入圍金曲獎最佳作詞人。乍看是個安靜憂鬱的文藝青年,其實他的迷幻聲線裡潛藏著另一個神秘宇宙,他在溫柔裡喟嘆寂寞,在爆裂裡輕撫妳的哀愁;而當妳聽他說話,談的又是他逛賣場的瑣碎日常,比起唱歌多了些狂放、頑黠,以及人情的溫熱。
在屏東長大的HUSH,儘管國小、國中參加過合唱團,但上了高中以後,嫌合唱太無聊、民謠太青春的他,反倒嚮往熱音社的搖滾樂酷勁、嚮往成為拿著麥克風的魅力主唱。然而,極度熱衷於樂團的他,卻在大學聯考、推甄敗下陣來,勉強從真理大學的學分班,唸到臺北大學社工系,他笑說,「我總共唸了三間大學,但沒有一間唸完!」大學時組過樂團、也嘗試寫歌的他,雖然曾簽約在華研當歌曲創作者、參加過超級星光大道,但現實卻對他無比殘酷,一首歌也沒賣掉的HUSH,才認知到自己不是那麼適合「流行樂」,轉而投入他與哲學的對話。
因為陳綺貞,所以選擇進入輔大哲學,為他埋下用「創作」與「哲學」對話的可能;他沈迷於哲學,那些看來玄虛、無人能解的囈語,卻恰好是能解他心思的鎖鑰,縱使沒拿到畢業證書,但哲學卻細細秘密地穿引在他日後的創作裡。這份多愁善感,給了他許多音樂的繆思,卻也給了他一張「人格異常」的當兵驗退診斷書,他一路走來跌宕坎坷,無論求學或當兵,每個階段都是未完成,如同斷斷續續的虛線;反觀另一條卻始終篤定的實線──音樂,從未曾中斷。
實線的無限變化,實現音樂的夢想藍圖
於是,搭上北上列車,HUSH告別他二十多年的虛線青春,駛向迎接他的音樂國度。2010年,當時為求一份正職工作的HUSH,踏入「海邊的卡夫卡」,卻沒想到自此站上人生的新起點。因為1976主唱阿凱的鼓勵,開始上傳作品到StreetVoice音樂平台,也在卡夫卡挑戰自彈自唱的初登場,感覺每天都在前進、每天都再幸運一點點;更沒想到,隔年和貝斯手卡貝和鼓手熊爸組成Hush!樂團就登上簡單生活節的舞台,以一首〈波希米亞〉唱出在大城市裡異鄉遊子的迷惘,並連續發行兩張專輯,他纖細敏感的創作吟語,悄悄觸動著現代人的心弦,聲音從耳蝸透入心房,從自我的內裡,再擴張至無盡遼闊的宇宙。
然而,「人永遠是最難解決的問題」,隨著唱片合約屆至,貝斯和鼓手都有各自生涯規劃,樂團於是宣告解散。但幸運有不少前輩幫忙,促使他在單飛之後,旋即舉辦第一場大型演唱會、站上更大的舞台,也發行個人專輯《機會與命運》,從都會的物質生活,翻玩人生軸線與創造當下。他更實現了創作之初的夢想──幫喜歡的歌手寫歌,「寫歌給別人很像『作文練習』,參與每個歌手不同的專輯企劃,在不同的框架裡創作,非常有成就感!」尤其是寫給孫燕姿的〈克卜勒〉,既是第一首收入專輯的歌,也恰好在HUSH生日當天數位上架,甚至成了專輯名稱與主打歌,原先美好順遂得不真實的奇幻旅程,此刻,更真正踏實了。
「你想做就去試,試過不行再看著辦。」因為HUSH有一對「很後現代的爸媽」,不曾干涉他的決定,也給了很大的發揮空間,他更能心無旁騖地在音樂裡翱翔。於是,他從天文學裡書寫人與人之間關係、探討親密與疏離,從波希米亞的浪跡人生書寫大城市所構築的迷惘和困頓,寫到資本主義與物質生活,再從宏觀的浩瀚宇宙裡探詢一顆星球的寂寞,寫到千刀萬剮的血腥愛情,而後結合所有散落的心,擁抱同一個答案;讓HUSH這樣一個單字,順入當今台灣音樂的脈動,輕輕地、穩穩地,發出他沙啞而迷人的獨特聲響。
「屏東,我家鄉的名字」
在台北居住多年的HUSH,他愛台北的混亂,身在台北總有追求與實現夢想的真切感;但他也愛屏東的緩慢,以及不愛計較、樸實的性格。當妳踏進他們家經營的「花時間咖啡」,就會驀然了解,隔著木頭長型吧台,他的爸爸正專心煮著咖啡,媽媽張羅著客人點單的鍋燒意麵,他們的笑容溫暖又親切,像是屏東的陽光,直截而不帶防備,也像是夏日夜晚的草地音樂會,聽著HUSH邊彈吉他、邊唱著歌,總讓妳想起遠方的故鄉。
USH並不常回屏東,但他每次回去的重點就是「吃」!一定要到舊復興陸橋旁的屏東夜市報到,有一攤老闆長得像很胖很壞的黃秋生,賣豬血湯和肉圓的無名小吃;還有夜市入口的胖胖鹹酥雞,每次必點手工甜不辣,炸好剪開後略顯蜷曲,美味得再罪惡也無從抗拒!或是和朋友到東港華僑市場,裡面都是剛上岸的生鮮漁獲,沿著堤防走到出海口,坐在防波堤上分食彼此買的生魚片和炸魷魚,一口接一口,享受海邊的愜意午後。
「屏東,我家鄉的名字,那裡的人過著樸實生活。」海浪輕輕拍打在防波堤上,漁船停泊在港口內,繞進村落街巷間的日常;車過水田,夕陽斜照,眼前交疊而流動的風景,在天地之間,綿延至遠處的大武山脈,這裡的生活如一首淺淺朗唱的慢歌,「我的家人,我多想念他們,想他們都快樂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