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著北宜公路,車過九彎十八拐,原本睡熟的小女孩聽到爸爸說「宜蘭到囉!」,立刻揉了揉眼睛,前方迎來一片開闊的蘭陽平原,屋房錯落在綠田間,連綿到遠方的太平洋。當年滿懷期待回宜蘭的女孩,現在踞於舞台上性感魅惑、眾生拜服,她敢於衝撞體制、也為社會議題發聲,她承襲了宜蘭的純樸與堅毅,她是Doris,葉湘怡。
從古典到搖滾,潛藏在體內的音樂靈魂
Doris,葉湘怡,她不僅是閃靈樂團的團長兼貝斯手,野台、大港開唱等音樂祭的主辦人,也常參與女性與公共議題,更曾二度登上《FHM男人幫》封面、以性感樣貌登上《GQ》雜誌,獲得多本國外雜誌評選最受歡迎重金屬搖滾女藝人。然而,褪去一身黑色性感表演服的Doris,戴著細框平光眼鏡、紮著短馬尾的她,不似既定印象裡的性感狂野,性格也沒有想像中的剛硬,反而添了幾分鄰家女孩的甜美與親近。
雖然身在以重金屬搖滾著稱的閃靈,Doris卻笑說「其實我不是Metal咖,我是聽少年隊長大的!」爸爸是台視大樂隊的貝斯手,身在表演家庭,Doris從5歲開始學古典鋼琴,也從此學出興趣、主動報小學樂隊,更讓她愛上和大家一同表演的感覺。後來,她跟著姊姊聽日本的少年隊、迷上台灣的小虎隊,笑稱當時喜歡乖乖虎的她,其實還不知道自己體內有個搖滾魂。
考上台北商專後,Doris嫌吉他社音樂太溫和、不夠酷,便毅然創立熱音社。成團後向爸爸借了一把貝斯,邊聽錄音帶邊抓音練琴,不料爸爸聽了她首次表演,不但沒有肯定,反而勸她放棄樂團這條路。但不服輸的Doris卻更投入練團、更想證明自己的能力,除了練龐克、流行樂,還另組爵士女子樂團,還加入跨校的北區大專搖滾聯盟、合辦野台開唱,也因此認識了閃靈的Freddy──當時的她還未料到,自己有一天會加入閃靈、當上團長,甚至和Freddy成為人生的夥伴。
將閃靈推向國際,音樂與社會理想的實踐
Doris坦言最初聽重金屬嫌太吵、甚至覺得恐怖!但Freddy介紹了不少歐洲金屬樂團,讓她開始欣賞如同古典樂的繁複編曲,更在1999年應邀加入閃靈。或許在多數人印象中,Doris是腳跨音箱、傾身刷動琴弦,也騷動眾人欲望的冷豔女王;然而這並非她與生俱來的本能。初期表演極為害羞生澀的Doris,總是緊張地躲在角落、低著頭彈自己的貝斯;後來在團員鼓勵下開始嘗試誇張而性感的表演服,希望藉此提高她在舞台的存在感,竟意外讓她漸漸放開自己、懂得表演自己,也因為到美國觀摩不少樂團表演,有了爆炸性的成長,開始享受制霸舞台的快感!
2009年,她更接下樂團團長和經紀人的工作,經常隻身飛到美國、歐洲,一趟出去就要談好巡迴表演的細節與合約,即使背負了超乎尋常的壓力,但是能將閃靈推上世界的舞台,更讓世界因為閃靈認識台灣,這是她覺得最有成就感的事。儘管閃靈因Freddy當選立委而放慢步調,但他們的音樂不會因此止步,他們依然堅持繼續創作與練團,期待用一首首震盪人心的歌曲,帶台灣走向世界。
在公眾議題向來敢於發言的Doris,政治啟蒙是來自北商的一位英文老師,課堂上教他們唱台語歌謠,還在台大法商學院側門發台獨小冊子,也因為學校鄰近立法院,她對於抗爭雖然懞懂,卻不曾停止好奇。認識Freddy後,更深入許多被抹去的台灣歷史,一層一層剝下包裹在學校教育裡的謊,也奠定她日後思考與批判的深厚基礎。雖然長期關注政治與社會現況,Doris卻沒想過真正投入選舉,更沒料到Freddy會選上立委,直到他進了立法院,「才發現台灣的法律有多不合理!」縱使生活步調不太一樣,樂團展演也從兩個人發想,變成她一個人做、一個人承擔,但她更期盼Freddy,能夠實踐當初渴望改革的理想,「要把你當初答應我們做的事情做完再回來!」
生活在宜蘭,美好童年與未來憧憬
從小和爸媽住台北的Doris,全家時常開車回宜蘭,當時雪隧尚未開通,總要先經過迂迴的北宜公路,才會抵達三星的阿嬤家,屋旁稻田、溪流和小竹林環繞,不時會有白鷺鷥飛來,她還和堂妹一起到附近玩水、抓鯉魚,或是在大嬸婆家前方的排水溝裡抓蝦子。回到羅東,她最喜歡吃夜市裡的龍眼凍、杏仁凍,那是一杯才五塊,而且沒有那麼多觀光客的美好年代。
雪隧開通之後,加速了宜蘭的都市化,儘管開發與環保常是爭議的兩難,但她認為,「環境永續,不只是當地人要關心,更是一個關乎世代的議題。」對Doris而言,宜蘭不僅是她的故鄉,也是適合生活的地方,看到攝影師朋友全家移居頭城,以往拍照都是棚內人物為主,現在全是山、海、田園和昆蟲,讓她不禁嚮往,如果未來有了小孩,她也讓小孩到宜蘭成長,更希望宜蘭能保有它獨特的純淨樣貌。
踏進員山機堡的坑道中,彷彿也探入宜蘭的幽微過往,「陣陣海風,順陣陣海湧,將我意志片片送轉母島」,風從遠遠的海上吹來,隱約聽見海浪聲。午後的陽光透出雲層,「宜蘭到囉!」車子一出雪山隧道,Doris就看見廣袤的青綠稻田、清晰可辨的龜山島,回到宜蘭,回到心裡永遠的溫柔歸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