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生命漂流,像一條河,從山間流到平原,從清晨流到黃昏」,河水隨著山丘起伏,流經山腰上的茶園,流經山間的低壑與村莊,流經心底那片柔軟的田地。一身率性黑色的米莎,戴著毛帽、撥彈著吉他,或輕柔、或昂揚的歌聲,如同一陣又一陣的風,自山上吹來苗栗的記憶與氣味,她唱著歌,在路上。
「音樂,一直都陪著我」
Misa米莎,溫尹嫦,2010年以歌曲〈介條河壩〉拿下台灣原創流行音樂大獎客語組首獎,同年發行的首張個人創作專輯《河壩》獲得金音獎的最佳新人獎,2015年又以第二張專輯《在路項》入圍金曲獎的最佳專輯。她笑說,年輕時聽的雖是搖滾、龐克,Misa就是高中時崇拜的日本吉他手出演電影的女主角名,但自己創作反倒以客語民謠歌曲為主,但是,當時的暱稱與對音樂的熱愛也一路跟著她,直到現在。
在苗栗三灣長大的米莎,爸爸是典型客家人,無論才藝或升學都對子女抱有高度期待,古典樂是她接觸音樂的起源,不僅從小學鋼琴,國小和國中也唱過合唱團,成績向來優異的她考進北一女後,更加入樂隊學習吹長號;然而,看似依循父母安排、個性溫順的她,卻意外跨入搖滾樂的世界,尤其喜歡日本的龐克樂團ZIGZO,搖滾樂解放了她,解放了她潛藏的叛逆本能。
原本順應爸爸的期待,米莎聯考時填了成大護理以便之後轉往醫科,但因不開放轉系、重考失利,最後她還是填回成大建築。雖然對於建築畫圖、製作模型有興趣,但大二遇到想法不合的老師,不願妥協的她毅然決然休學,也不轉考其他科系,即使爸爸斷絕金援、媽媽百般懇求她去考公務員,她寧願抱著吉他當街頭藝人、接劇場案子,收入再不穩定,她也咬了牙不低頭。從此,曾是品學兼優學綱琴念北一女的高材生,在大三那年正面反抗她的人生,她說,「先知道自己不要什麼,才能知道自己要什麼」,在放逐自己、有一餐沒一餐的過程,尋找給自己的人生解答,最後發現仍然是音樂陪伴著她,走出一條看似艱難,卻又充滿驚喜的音樂路。
用自己的話,唱自己的歌
離開學校後,米莎和朋友組成「大學路民謠團」不時在街頭表演,受到成大民歌賽的鼓舞,不滿足於翻唱的他們有了「想要寫歌」的念頭,米莎也因此寫了第一首華語歌〈藍色月台〉。然而,這是一首任何人都能寫的歌,但當她改以客語寫歌,她發覺歌曲遂而有血有肉、有重量,不單是能唱,更能表達不同於別人的真切情感。
兩年不曾回家,持續以客語創作、表演的米莎,不僅申請到政府的築夢計畫補助出國,也有意將作品記錄留存。於是,找謝銘祐老師擔任專輯製作人,也因為錄音時受到歌手一般的對待,她才意識到往音樂發展的可行性,而這些作品收錄在她的第一張專輯《河壩》。
對米莎而言,無論是寫文字、寫歌,「第一張作品都在尋找自己是誰,在挖掘自己內心的種種」,連結到兒時情境;而第二張專輯,她轉往探索世界、寫別人的故事,寫成如同公路電影的《在路項》,沿途風景隨著故事在音樂裡流動、延展。更進一步說,她不曾界定自己,別人卻常會為她貼上「客語歌手」、「關懷環境」的標籤,但她認為,客語是她用以表達的工具,音樂不該以族群或語言作扁平的區分,而是應該更為深化創作的內涵。
苗栗,什麼都是現在進行式
談到家鄉苗栗,在台南生活多年的米莎,觀察到兩座城市截然不同的特性,「台南很成熟,但苗栗什麼事情都正在發生」,她直言,承襲四百年歷史的台南,整體氛圍已與她求學時不同,近幾年興起「好生活、小確幸」的安逸並非她所渴求;苗栗則是因為城鄉的落差、資源的貧乏,人們什麼都要會,加上政治現況,隨時有許多議題正在發生,「如果說台南是一首民謠,苗栗現在超rocker的啊!」
而這正是苗栗吸引她回去的原因,縱使必須面對長輩的質疑,必須證明年輕人返鄉並不是死路,而是為苗栗帶來更好的改變。因此,當她看到朋友將幼時生活的老房子,改成咖啡店和藝廊,也不乏抱有理念的年輕人回去開設背包客棧,米莎更堅定了回去的意念,期待為長期黑暗而苦悶的苗栗,注入新的可能。
在阿公家的三合院裡,前面是一大片青綠的稻田,後方倚著層層大山,將米莎的歌聲擁入懷抱。行經斗煥坪的平安大橋,朝日自山頭後方緩緩升起,雲霧漸散,層巒疊翠,中港溪流經崕壁下方,遠遠望見另一座村落,在路上,在回家的路上。
照片|人間猫攝影(Website / Facebook / Instagra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