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妳問他從哪裡來
若妳問他從哪裡來,他會說起童年岡山的爺爺家,那裡有滿園的花草與每年團聚回憶的烤肉、他會說起跟一群國小就認識的「內褲交」的少年青春時光、他會說曾經在高雄城市待了十幾年的設計工作室,那裡他用美感找到自己的興趣、他會說是朋友開在墾丁的民宿,在那裡他愛上大海與一隻狗兒、而最後他會說 I am from a good place,這個山海邊的嬉皮屋子與後院,在這個歸屬,他找回了最初的自己,明白自己從哪裡來。
他是 We from good place 的主人 Soa,從小就喜歡自己動手搞東搞西,「把房間弄得好看,才能帶馬子回來啊。」即使已經是男人的年紀,但戴著漁夫帽、黝黑皮膚套著白色T-shirt,給人的感覺還是一個愛開玩笑的爽朗大男孩;生長在高雄,爺爺與父親都是校長,沒有制式高壓的教育,只對道德要求,甚至血液裡都留著一股幽默,當他問起父親自己中文名字「蘇于豪」的由來,父親竟回答:「因為我都叫你媽 sweet heart 啊!sweet heart、sweetheart --蘇于豪!」無厘頭而帶點鄉音的英文諧音成了名,像玩笑又像真的。而國小被同學的阿嬤用台語取名叫「蘇仔」他一開始也不喜歡被叫這個名字,覺得 low,後來卻又直接介紹自己「Soa」,與蘇仔同音,問他為什麼?Soa 坦率地說:「就胖了啊,胖了以後什麼都無所謂了。」玩笑裡坦著豁達,鬆脫了自己曾經介意的過往,也讓身邊的人感染其開朗。
山上獵人的眼睛
退伍後,他迷茫著未來,大學的資訊管理專業只是為了文憑,他想起從小喜歡手作改造空間的興趣,於是在朋友的引領、自己的探索下,步入室內設計公司,爾後自己開了工作室,天份的美感加上努力有了很好的成績,但在高壓的環境下也讓生活的步調與身體狀況失常。
32 歲時第二次來墾丁玩,就愛上了這裡的空氣、山海與愜意,於是先從幫忙管理朋友的民宿開始,後來遇到現在的 We from good place,帶著退休後沒有重心的父親,一起將它從廢墟般的境地一步步打造成專屬自己與旅人的基地,也拉近父子的情誼;人生轉了一個大彎,沒有太多的猶豫徬徨,性情中人的他,在這裡養了一隻名叫大野狼的狗、為野貓們在圍牆放上飼料;夜晚,他拿著手電筒帶著我們翻越殘破的鐵梯與小丘,在星空下吹海風、當雲霧漸漸飄來,他指向天空我們才發現一群群燕子飛過、海上船隻返航中,「準備下雨了。」不久,驟急的雨落下,我們驚嘆他的前瞻,他說來到這裡久了,會擁有山上獵人的眼睛,裡頭住著與山野萬物的感情。
星空下,許給自己一個簡單生活
脫掉城市的包袱,在這裡他自己挖水池,隨時赤身跳進大自然下的沁涼裡,自己用漂流的木頭手造家具、用沾著沙拉油的衛生紙升火烤雞、自己洗衣、洗被單、通水管,用各種踏實的方式重新體驗生活,失去城市的便利,卻讓他找回自己。
不是找到,是找回。他回憶起第一次一個人在墾丁星空下,聽到玉置浩二的〈To me〉,雖然不懂歌詞,但漂泊嗓音與深沉旋律觸動了他的心,好像找回與自己對話的能力,眼淚像星點,靜靜閃著。在這裡,他也找回在童年後院裡那藏匿著細膩貼心為大夥烤雞的那個男孩、找回喜歡與人接觸聊天的自己、找回那個輕鬆的心情,分享著來到這裡後與不同旅人相遇的故事,「每一段相遇,只要打開心,就會看到幸運的風景。」純粹的心意串聯起了相信。
早晨,他走進木造吧台隨興地沖著咖啡,曬著熱烈的太陽,黝黑的額上冒著汗,那是一種陽光的健康,他摸摸大野狼,抽一枝菸試圖喚起惺忪睡眼;我想起昨夜坐在後院聊天的那種自在與輕鬆,炭烤的爐前,Soa 看著燃燒的火綻出笑容,彷彿他的生活簡單得就像人類最初的升火。
曾有人為嬉皮般自由的狀態定義成一種逃避,此刻卻忽然覺得,Soa 讓人看見另一種嬉皮態度,願意捨下一切來到山海院落,並不是對未來不負責,相反地,用雙手踏實認真地讓自己活著、才是真正愛上生命的人。揮別風景,在山海間聽聞一首 To me 的信,這裡,有一個男人繼續用生活書寫自己。